落山風和溫泉蔬菜

落山風和溫泉蔬菜
在四重溪溫泉清泉名所的和式房間醒過來。榻榻米地板的小小房間裡，四套被褥鋪得滿滿的，我挨你你挨我地睡著，結果產生了很親密的感覺。偶爾這樣睡也是不錯的。老公起得比我早，已經去隔壁的公共浴池洗過澡回來了。他說見到了從高雄特地來洗溫泉的台灣老先生，泡在熱水裡，用日語跟他解釋說：「泡了這裡的溫泉，一定能生健康的男孩子。」日本各地都有當地著名的「子寶之湯」，沒想到台灣也有。 我一拉開套廊的門，就聽到了呼呼呼、隆隆隆，好大的颳風聲。這應該是恆春半島冬季著名的落山風了。據說會颳得跟颱風一樣厲害，甚至迫使行人爬在地上。看來今天的行程得受影響了。 我們先走過院子去旅館附設的餐廳吃早餐。自助餐內容很簡單，好在當地生產的蔬菜如高麗菜、茄子、絲瓜等，樣樣都非常新鮮可口。我以前去過宜蘭縣礁溪溫泉，那裡的蔬菜也特別好吃，好像溫泉水包含的礦物對作物味道有正面影響。主食有烤麵包（附人工奶油）和番薯白米粥兩種。滑潤的白色稀飯裡，黃色柔軟的番薯塊忽現忽隱，看起來很漂亮，嚐起來滿好吃。飲料有茶水和即溶咖啡。餐廳裡，有位單獨的女客人，看樣子四十歲左右。她位子的旁邊擺著嬰兒車，裡面坐的卻是一隻長捲毛狗。那女性不時地餵著牠吃東西，還聊聊天似的。顯然，她是一個人帶著寵物來溫泉區度假的。 這次南台灣之行，我們主要利用公共交通，但是在恆春半島上，不僅沒有鐵路，連巴士路線也只有一條：從高雄沿著西岸南下，經過車城、恆春鎮、墾丁海灘，往半島東南角鵝鑾鼻燈塔。基本上，這是為度假客服務的旅遊路線，而且只通過以漢人居民為主的車城鄉和恆春鎮。至於東部的原住民地區牡丹鄉和滿州鄉，曾經有的巴士路線因為虧損被取消，如今除非自己開車，哪兒都不能到了。恆春半島真是天涯海角，尤其是原住民地區。 我們從國外來，沒有駕照，想要隨意遊覽恆春半島，只好雇一部車了。我還在日本時，網路上尋找旅遊服務，發現有家「墾丁旅遊達人」公司能派車。我計劃：從四重溪溫泉出發，按順時針方向橫越恆春半島到太平洋，沿著東岸南下到鵝鑾鼻燈塔，順路參觀「海角七號」景點，最後到今晚要投宿的墾丁福華大飯店。然而，據網路上回答我詢問的「達人」黃小姐說：這條線的總路程達九十七公里，由於大部分是山路，需要六個小時。真是令人難以相信！小小的恆春半島，如果反時針方向走的話，大概兩個鐘頭就足夠了。 遊恆春半島東岸需要很長時間。一個原因是：橫跨半島的屏東一九九縣道是往東北，而不是往東的，三角函數延長距離乃數學的基本原理。另一個更根本的原因則是：東部原住民地區的基本建設仍然落後。以台北為起點，沿著西岸縱貫台灣的省道台一線（全長四百六十多公里），到恆春半島北端的枋山鄉（即鐵路都拐彎的地方）為止。接下來的省道台二十六線，本來計劃環繞恆春半島通往台東，但是目前還有兩段路未修築，只到鵝鑾鼻稍北的佳樂水為止，使得東部牡丹鄉、滿州鄉仍舊是「陸上孤島」。 我最後給「達人」黃小姐寫電郵說：「我們要租一天的車，四個人加上皮箱，需要大一點的車子。具體的行程，看當日天氣，跟司機商量最後決定。」今天颳著落山風，看來不合適於山路上兜風半天了。儘管訂過了車子，我還是有點擔心車子會不會來，因為跟「達人」的一切溝通全在網路上進行，連一次電話也沒有打的。謝天謝地，謝媽祖謝土地公，到了上午十點正，果然出現了八人座的廂型車。 司機先生是恆春半島西南端後壁湖人。皮膚很黑，顯得精悍，跟高雄以北的漢人，外表就是不一樣。我聯想到東馬婆羅洲的華人。他們是第四代或者第五代的福建移民，還講閩南話，也保持著閩南式龜甲墓，但是風貌早已不像漢族人，光看樣子跟馬來人或當地原住民分不出來了。恆春半島的漢人也頗像南島語系原住民。但是，樣子並不決定文化歸屬。司機先生是平地人，好像不常去山區原住民部落。「你們想去牡丹鄉啊？」他最初顯得稍微不安，後來鼓著勇氣似地說：「沒關係，我知道路。到了那裡再打聽打聽就行了。」 摘自《台灣為何教我哭？》內容